【钤光】秋棠
→5000一发完
→第一季原剧向小甜饼
→一个买买买(?)的小朱雀和一个依然n行的公孙
→依旧是角色属于编剧姐姐,ooc和逻辑bug属于我
@歌尽桃花 8月份你的点梗~
因为最近的空闲时间太碎了,所以一定是篇前言不搭后语的流水账嘿
※感谢阿濯 @眠矣 校对❥(^_-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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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
王上病了。
盖因此前酗酒郁结,又逢秋老虎作威,寒暑交替便得了热症,倒也没什么大碍,只是嗜睡,底下人联络魏相等元老默许,旷了今日早朝。
朱雀主南庭。寝宫坐北,窗子向南,一室光明。
刘洵端着药碗脉枕战兢兢进来,就见人已经醒了,直起上半身,昂首望着窗外上三竿的日头。
“王、王上,药……”
他不敢去看对面神情,惟愿王上别再像上次动怒又伤身,还将玉瓷的药碗打碎了才好。
倒是换来一声轻哼,紫袖扬开端起那只药碗。
刘医丞一颗心提到嗓子眼,头垂得更低。
紫纱如帘,久久遮悬在空中,直到搁碗回盘,却少了多半重量。
陵光淡淡挥手。
“公……丞相他们若有何事务,可让人直接通禀。”
陵光虽如是说,待到晌午也没人来扰他清净。午后倒有几位臣下一同拜见,然皆不是为了公事。共魏相在内一行四人,携府上补品良茶,各自向王上道安。
说来说去,几经盘桓,无非一句国事冗繁不假,王上身体为要。
这些话陵光向来听过不少,均一一回应。心中却道他天璇之臣当真有趣,先曾各方鞭策,却不知曾几何时,都遂了一人的耿直实惠,反而操心自己心结或否已解。
彼时公孙钤刚自天玑和谈而归,加封上卿,以行副相职务,却与寻常一样雷打不动,待到一日事毕、傍晚将至,才独自通传入内,大抵回报近来一应事宜。
天璇地处西南,植被种类颇多,由此世家大族多有嗜香之习。公孙氏家门没落,素日衣上用香浅淡蓄敛,长日的暖融之气便与袖中箬竹清香融为一体,熏然入室。
不管来人报什么,声味恬然,在身侧总归心安。
是以陵光一面慢吞吞吃下药膳,一面听他说罢,鼻翼间都空落落,不由没头没尾问了句:“今日为何不熏香?”
“听闻王上咳嗽,香料难免有刺激。”
副相大人眉目低垂,眼观鼻,鼻问心。
一副君为臣纲,从无逾矩的样子。哪道方才所言除却正事,字字句句皆及君王行止。
“王上不想去遖宿,却总归是要散散心的。”
“近日淮水畔秋棠正繁,王上可愿出宫赏玩?”
这人一向太过方正,公事有十分说十二分,私事有五分却能在心下压六分。陵光也一时不清,本朝副相这话是因公,还是为私。
他自座上起身,抖落避风的长衫。
“那副相现下不如就与孤王手谈一局,端看输赢。”
下与上聊棋,从来有三藏一,既要落败得毫无悬念,又不得教外人轻易参透关窍,故而赢家一早有定,此事人尽皆知。
这话说得少有的孩子脾气,饶是公孙钤也愣怔了半晌。
“王上这是何意?”
“你不必让子。孤王若胜,就自己去,你若胜,便与孤王同去。”
陵光扬眉一笑。
“是输还是赢,副相可要想好了。”
2
棋局摆至戌时,早有宫人敬上灯火,燃起驱蝇的艾蒿。夜沉沉,雾袅袅,直至“吧嗒”两声清脆,陵光和着远处虫鸣投子。
陵光持黑,公孙钤持白,起初两方难分伯仲,而后白子渐渐占据了上风。
以公谋私,到底还是为自己争取了一次。
公孙钤隔过烟雾看去。胧胧夜色后,认输的君王未现怒容,饶有兴味地注视着棋盘,眉眼舒展却含战意。
他心头倏忽一跳。为掩饰窘迫,忙起身深揖:“是臣献丑了。”
“无妨,如今这世事恰如棋局,孤王反而欣慰,你是我天璇之臣。”
是夜,公孙府中灯火长明,与王廷寝宫遥相辉映。
据宫人所言,陵光亦对着那盘棋局静坐了一夜,把几位医丞又吓出一身冷汗。但翌日再见,精神似乎更佳。
却也禁不住一干臣侍千百个不放心,将骑行改作车辇。
侍卫驾车在前,公孙钤驭马随侍车侧缓踱。街上人潮熙攘,不久陵光掀开车帘,将那些鼎沸人声,连同公孙钤那双笼罩在帘上还未及收回的目光,一道纳入囊中。
他倒不打算寻公孙钤的玩笑。
“你进来,孤王有话问你。”
驭驾的侍卫早曾在公孙府上任职,当下自是礼不可废地没有回头,只觉得身后车驾一沉,副相的马儿甩着笼头撒欢,一路小跑赶上前,同他争食手里的秋葵籽。
车内容纳一人绰绰有余,两人却着实拥挤,几近摩肩接踵,呼吸相闻。但一君一臣皆落落大方,竟也不显得局促。
“你昨晚既赢了,倒是给孤王说说,孤王如何棋差一着?”
陵光半撑着面颊,小指在额前卷发上有一搭没一搭绕。看似倦怠,实则多了几分松惬与顽心。
他刚有病愈的苗头,嗓音还哑,捎着些许漫不经心,餮餮地抓人。
“依臣观之,王上本欲统揽全局,不愿使一处有失,却也往往因此化攻为守。”
“微臣入仕之初,曾有幸拜读王上少时编撰的国策,较之如今,锐意更甚。”
恳切直白,公事说十二分的架势。
陵光从来不畏人言,但话及此处,不由也起了促狭心。
“你是说孤王如今颓靡多愁?”
“臣是说王上输给臣,不是因为棋艺不精。”公孙钤正色。
“而是王上如今,顾念万全。”
说者有心,听者无意。陵光还未来得及反应,忽听得帘外淙淙清响。
淮水自淮西、淮东两郡一路奔涌至王城,纵然隔着车厢亦潺潺有声。秋棠沿淮水两岸怒放,赏景的人多,自然便有了市集。马车于人群中缓步,叫卖声不绝于耳。
公孙钤撩起帘子,叫来不远处一名挑担小贩,不时便自帘外捧来一青绿小罐。
“淮蟹肉,臣家乡常有,以竹皮密封蒸制,鲜嫩肥美,路上也可暖手。”
“药膳寡淡,王上吃不惯,要懂得偷闲。”
实难想通,他是如何从正事脱身去私事,且还游刃有余。
陵光默然片刻,忽而笑看他:“公孙钤,你怎知孤王不喜药膳?”
他那时分明低着头。
3
这世间事大抵分两种,用眼看的,用心看的。
侍卫好容易才把仅剩的秋葵囫囵吞下,省了身旁骏马惦记,忽听得车内传来清清淡淡一声“停”。
陵光从车上下来,自讨苦吃地拎着那颇有分量的竹罐子。
“副相不如随孤王逛逛,还有什么想买的,记在孤王账上。”
公孙钤紧随其后。
“臣有俸禄,何需王上破费。”
陵光摇头,指尖在青竹罐上一敲。竹节坚实,立时磕出悦耳声响。
睹物思人,不咎于远近。他不由又多看了看眼前君子。
“不是破费,是回礼。”
4
陵光一身便装,公孙钤亦着常服。
新服素底,唯有纫边绣上雀羽,仿若振翅欲飞。市集宽敞,两人的衣襟依然交叠一处,放眼看去,似有蓝羽小雀越上陵光腕口。
至于是孔雀还是朱雀,绣样太小,不得而知。
不过事已至此,自是无人指摘甚么僭不僭越。
以往臣子理政,多居庙堂之高,公孙钤自入朝以来事务繁冗,也常常秉烛遨游,却总愿在闲暇之余私服散心。月前更向陵光倡议,在王城大兴商贾市集,自是率先摸了个熟稔,对各处商户更是如数家珍。
然边走边停,长街将到一半,倒是陵光相中了不少东西,什么甜食果脯、字画词作,后来越积越多,便全数放去了车上。
那侍卫保王护驾,原也算武艺高强,如今百无聊赖地拖着辎重,显得无甚用处,憋不住干脆将副相那惹人嫌的马也套去车前拉货,眼见两匹马儿很快便亲密无间,竟浑然不觉背负劳苦,心中更是奇怪,嘴里不由也嘟嘟囔囔。
“以前王上要么势不可挡,要么湎于故旧,从未见闻竟会这么兴致勃勃地买东西。”
“王城市集,皆尽天璇之资,说明吾国物产丰饶。”公孙钤说着,递来又一包秋葵,”若是他国的东西,又岂会放在心上。”
秋葵产自城南,刚从集市采买,色泽深碧,较之先时的更为新鲜,尚还沾着晨旦里的秋露。
“王上今日高兴,你也大可四处游赏,远远跟着就好。”
5
食色性也。此行自当随心,以全口腹之欲。
转眼行至水边汤铺,手中竹罐尚且温热,且将停步下箸。
那卖蟹肉的小贩平平无奇,作生意倒细心,方才只一眼便瞥见车内两人,许是觉得同车共话,关系定然非比寻常,遂多事地在罐里塞进了两双竹筷。
——竟还是分别雕龙篆凤的一对。
陵光捉来细细端详。民间手艺,朴实粗糙。璇地之能,亦不在铸造工巧,一眼看去龙似长虫凤如雀,实在不知那小贩哪来的自信送与客人。
却好在古拙可爱。
“孤王许久不出门,竟不知国人都如此胆大妄为。”
公孙钤笑而不语。
国人胆大,也不知都随了谁。
对面转眼递来一双竹筷,“微服无君臣。今晨出门太早,不如一起。”
公孙钤双手接过。
“看来臣今日,是借了国人之福。”
汤铺子小,却正开在几株秋棠下,由此便算借下花树的良辰美景,顾客大增。或士子书童,或游旅骚人。
天璇民众自钧天朝始便热衷于小议时事,上达四国纷争,下至小道轶闻,还总能拿捏个八九不离十。
如此来去,很快便听左侧有人道,“日前遖宿送来国书,也不知那山外的国家是什么样子。”
有人道,天权就在山外,说不定遖宿也一样无意征伐。
有人道,非我族类,其心必异。遖宿若一心闭关,为何此时送来国书?
又有人道,呜呼哀哉,那我国岂不是行将陷于征战?可王上如今……
可不是嘛,且说自与钧天一战之后……
众人唏嘘。
王上如今不比往日争心了。
陵光终于搁下竹筷,神色微凝。
“王城出现这样的言论有多久了?”
“王上要是不愿听,大可亮明身份。”公孙钤低声,目光却炯炯澄亮。
“爱卿果真这么想,恐怕就不会荐孤王今日出门。”陵光莞尔,看看周遭众人,遂清嗓扬声道,“店家,添酒!”
6
百姓们循声望去,但见那同桌的二人,一位蓝衣颀长,玉树兰芝,一位白袍紫绶,华度雍容。仪表便现不凡。
噫,好两位璇地儿郎。
很快有人起身拱手道,“不知二位有何见教?”
小二小跑着来斟酒,陵光一口入喉,登时呛了汗。
他身为天璇王,饮的从来是玉液琼浆,又因心绪纷扰,底下人特命司酒削了度数,入口甜淡。而这民间的米酒风味辛辣,宛若棒喝般直教人灵台清明,一瞬间恍然体味到彼时宫人臣子们的拳拳心意。
“见教谈不上,”陵光定定神,笑道,“我倒觉得诸位说的,都很是在理。”
“此前宗主国式微,诸侯不愿臣居其下,遂纷纷自立。遖宿若想入主,自然也得先打响门面,日后才不至师出无名。否则要是安于守己,继续蛰伏即可,何必掺和如今钧天的烂摊子?”
他语出惊人又直言不讳,引得众人纷纷咋舌。
海棠开的繁盛,姹紫嫣红,随风而落。或漂流入水,或憩于游人肩窝与发梢,淮水的花船上远近飘扬着笑语欢声。
一切都仿佛与此人口中的世界相去甚远,却也足以催醒以事不关己的八卦心态侃侃而谈的人群。
“真的又要打仗,那可如何是好?”
陵光正欲答,却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抢了话头。
“不如何。兵来将挡,水来土掩。”
“吾国曾与钧天一战,旗开得胜,至今余音犹存。”公孙钤从容道,“方才听诸位所言,道是王上锐意不及以往。但在下却以为王上较之从前,思虑更为周全。念民意,无冒进。譬如这秋日市集,实为月前王上体恤臣民一心属意兴办,大家才得以在此处谈天说地。何况家国兴亡,实非一人之力所能及,未来如何,也还需我等一同努力。”
一席话毕,倒让方才犹疑之人点头称是,妄议君王之人反是羞赧起来。
思及此前公孙钤向他谏言秋市一事,综述利弊,言之凿凿。陵光心觉好笑,不由向那人耳语道,“原来是副相借花献佛。”
“那也要王上情愿借‘花’。”公孙钤和颜悦色,“臣此番设计,还请王上不要生气才好。”
“民众有心议谈国事,本王有何可气?”陵光抬头,见谈笑间已有几位鬼精的百姓数次朝这边瞄过来,神情揣度,遂拍拍公孙钤的肩。
“走吧,何苦被识破让他们不得安心,本王可是在民前露过面的。”
“天璇还有太多事要做。”
7
“王上眼下便要回去了?”
陵光瞧见他一片坦荡目光,心说你目的本就在此,反却揣着明白装糊涂,话里不知不觉置了性。
“副相既然不求回礼,便叫你那侍卫自个逛去吧。本王走水路。”
江面风大。陵光的病尚且没好全,刚又饮了酒,公孙钤担心他盗汗反复,便在船前买下一件绒袄,披去他身上。
于公,世事并非求仁得仁,往往力求十成,而得之七八。而今各国皆具优势,唯统观全局,进退得度,才有可能守一方水土。
于私,还有句话他未舍得提及。
眼前人心系万全,自己自当寻个万全与他。
除却年少所书的国策,他还借职权之便,翻阅过世子起居录,知道王上自小鼻子便灵,不喜药苦也更要逞强。
君子向来高挑而目明,双眼总耽于远方,时常让人忘了,它们也是可以满满盈下一人的。
陵光笑问:“你看什么?”
公孙钤沉吟,继而伸出手,变戏法般掠过君王鬈曲的耳鬓。
——将一瓣秋棠擎于掌心。
“……王上发际落了花。”
大抵是卖秋袄的店家也开在海棠树下,方才买得急未经细看,秋风未寒,却有花叶沾衣。
有道是花美不及花香。
“衣裳将新不新,是臣失察了。”
矜傲的君王少见地垂下眸,轻拢绒领浅笑。
“何妨。这香味虽浓了点,却姑且还算宜人。”
花香亦不及花开。
二人并肩而立,轻舟驶向内城,渐过秋市重重。在这开阔风大的水面之上,副相大人打了个喷嚏。
8
副相大人病了。
盖因……盖因先前与没好利索的王上一同出行。
总之这事王上是不知道的。
王上已然痊愈,似乎又恢复了往日里雷霆万钧的劲头。很有眼色的朝堂众人自然不会提,有极大可能是他们的王上传染了他们的副相。
朝会中臣子芸芸,各抒己见,公孙钤处于众人之间,亦不夺人风头,只是不时补充盲区,又往往一针见血。
长身玉立,两袖清香。
待到诸臣都说的差不多了,陵光才自王座而下,对他们论断逐次予以评判肯定,最终一锤定音。
公事均毕,方才走到公孙钤面前。
“副相不要本王的回礼,用棠花香料遮掩药味倒顺手。”
噫?
诸臣赶忙都垂下头,眼观鼻,鼻问心。
耳朵却是通通竖着。
“副相为国劳心劳力,还望多顾念自己。”
“多送些淮西竹蟹去副相府上,一并秋棠香料。”只听陵光悠悠道,“既然你用药与本王相当,那病症也该与本王相当。倒不若都凑个整,香囊也与本王用一样的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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